“你我都葬身佛堂,罪魁祸首是北戎人和南楚余孽,你和李仲虔都有行刺的嫌疑,王庭的昙摩王有什么理由为难大魏?”
脑海里一道雪亮电光闪过,瑶英瞬间明白了很多以前不明白的事。
李德之所以不当众揭出她的身世,就是为了今天,等他们全部葬身佛堂,没有人会怀疑李德陷害南楚,南楚降臣也是他安排的,他们一定会指认她因为血缘暗地里帮助南楚,想要合谋弑君!杜思南那里多半能找出她和南楚联合的证据。加之李仲虔曾有弑君之举,他出现在这里,就是最好的罪证。
一个皇帝的性命,足以让一切疑点显得苍白无力,谁能相信李德疯狂如斯,不惜拿自己的性命来设下圈套?
闷雷滚滚,夜风变得寒凉。
瑶英闭目了片刻:“我何德何能,圣上为了除掉我,竟然要赔上自己的性命。”
李德摇摇头,“这笔买卖很合算。”
用他的血给李玄贞铺路,李玄贞再无掣肘,王庭、西军那边也都有了应对之法。西军群龙无首,正是朝廷下手的时机,按照他的安排,河西世家必定会因为尚主内讧。南楚余孽行刺,失了道义,南楚世家无力再抗衡朝廷,从东到西,从南到北,迎来真正的天下一统。
李玄贞还不用背上弑父弑君的骂名。
瑶英咬牙,忽然道:“那李玄贞呢,他怎么摆脱嫌疑?”
李德道:“他不在京中,东宫所有人马远离长安,朕做了周全的准备,事后会有大臣妥善处理。七娘,明天所有人就会知道,是你邀请朕来佛寺探望谢皇后。”
瑶英盯着他现出几分浑浊的眼睛:“杨迁他们不会怀疑我。”
李德扫她一眼,抬手挥了挥,“加上这个呢?”
轰的一声,静夜里遽然传来一阵爆响,恍如晴天霹雳,屋瓦震颤,灰尘簌簌掉落。
爆响过后,又是一声,这次是其他方向,爆响的地方火光冲天。
瑶英心惊肉跳,惊呆片刻,回过神来,冷汗涔涔。
“霹雳剑,火弹,天下皆知。”李德淡淡地说,“这是西军的秘密武器,由你掌握丹方,你和王庭军队共同抵御北戎时,也没有透露丹方,所有埋设火弹的人都是西军精锐。七娘,今晚整座离宫会被这种火弹夷为平地,试问这天底下,除了你和西军,还有谁能掌握这么多火弹?”
瑶英淡漠地一笑,“你窃取了丹方,早就埋设好火弹,只等我阿兄回京……今晚过去,西军为了撇清嫌疑,必须和我划清界限。”
没有人能证明她的清白。
人走茶凉,她死在这里,西军最先想到的事情肯定是推举一位新的都督,李德必然留了后手,让西军无暇彻查离宫之事。他们都查不了,王庭更没办法多管。
李德遥望长安的方向,抬起手,示意禁卫军点燃火弹。
只需要一瞬间,这座佛殿就会被整个掀翻,庭院里的人,一个都逃不掉,包括他自己。
这是他给自己掘好的坟墓。
……
“等等!”
千钧一发之际,瑶英挣脱开绳索,拂去眼角的泪花,拦住李德,脸上的惧怕之色荡然无存。
李德拧眉。
瑶英拿出一枚铜哨吹响,燃烧声中,哨音尖锐刺耳。
哗啦几声翅膀煽动响,黑暗中,一只庞然大物掠过庭院上空,忽然俯冲而下,尖利的鸟抓直直抓向禁军的眼睛,霎时,人仰马翻,禁军或举刀劈砍,或抱头躲闪,乱成一团。
与此同时,墙外一阵禁军倒地的声响,长刀落地声接连响起,喊杀声过后,一道道人影攀上墙头,一色的玄色盔帽甲衣。
李德眉头紧皱,做出一个手势,不管出了什么变故,只要他们都死在这里,一切尘埃落定。
“圣上!”瑶英叫住他,“你看。”
她手指了一个方向,李德看了过去,倏然一惊。
院墙上,一人手持长刀,和埋伏在暗影处的弓手搏杀,剑眉凤眸,身影高大。
怎么又多出一个李仲虔?
李德想到一个可能,身体剧烈颤抖,推开搀扶自己的禁军,冲下石阶,抬起倒在阶前的那个人,一把掀掉盔帽,胡乱抹去他脸上的血迹。
长发散开,火光映亮一张冷峻的面孔。
李德一时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僵住,两颊渐渐泛起不自然的红,喉咙里哼哧作响,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污血。
煞费苦心为他筹谋,他居然来为李瑶英送死!
他就这么恨自己?宁愿破坏自己的计划,也要和自己作对?
所有努力付诸东流。
刹那间,李德心如死灰,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胸前衣襟被染红了。
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们效忠于李德,知道今天会死在离宫,无所畏惧,可是太子出现在这里,谁还敢去引爆雷弹?
啪的一声,刚才动手伤了李玄贞的禁军撒开长刀,跪地叩首。
李德脸色铁青,青中隐隐泛白,瞳孔收缩,几欲暴眶而出,抓起地上的长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刀朝瑶英斩下。
他昔日也是带病作战的武将,虽则这几年疾病缠身,但底子还在,这一刀带着万钧力道,无可抵挡。
院墙上的李仲虔解决了几个禁军,余光扫到阶前的变故,凤眸大睁,隔着整整一个院子,他根本无力施救!
长刀落下,腥风扑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