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英脑海里划过一个名字。
如果她猜得不错的话,蒙达提婆想见的那位高僧应该就是那个人。
一个让李玄贞不能安枕的人。
一个英年早逝,死讯传出,中原魏朝、吐蕃、北方金帐汗国、契丹等十几个大小国家部族的文武大臣同时松一口气的人。
回宫途中,李瑶英在心里估算了一下。
蒙达提婆现在启程出发,应该可以赶在高僧离世前找到佛国,和那位高僧探讨佛法。
……
耳边人声嘈杂,迎面吹来的细风里一股淡淡的混杂着酒香、脂粉、索饼和酥油胡饼的香气。
车马塞道,铜铃声声,越接近皇城,路上车马行人越来越多。
乌孙马驯良温顺,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道路两旁的行人纷纷投来惊异的目光,前面乘坐牛车、骡车的妇人掀帘回望,目光落在李瑶英脸上,忙吩咐奴仆避让至路边。
李瑶英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想事情想得入神,从慈恩寺出来的时候忘了戴上帷帽。
谢青递上团窠锦帽,她接过,抬头望一眼左右坊墙,发现已经过了宣阳坊,再往前就是秦楼楚馆林立的平康坊和高门显宦聚居的崇仁坊。
不管战乱还是太平时,这里都属长安第一等繁华地。
难怪前方挤得水泄不通。
谢青扫一眼身后:“贵主,可要驱赶他们?”
瑶英余光瞥一眼身后不远处,戴上帷帽,低头整理垂带:“不用理会。”
每次出宫,京中那帮仗着家族荫庇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就像闻到花蜜甜香的蜂群一样,呼啦啦围上来,兴致勃勃地跟着她打转。
她从不理睬他们。
在他们身后十几丈远的地方,锦衣袍服、峨冠博带的年轻少年郎们捕捉到李瑶英戴上帷帽之前的眼神,浑身热血上涌,叽叽喳喳地道:“七公主看我们了!”
“七公主对我笑了!”
“你那双招子算是白长了,七公主怎么会对你笑?别自作多情了!”
少年郎们激动得满面通红。
不过没人敢上前。
谁都不想成为第二个薛五郎。
……
今年上元佳节,长安城万人空巷,花灯如昼。
京中世家子弟打听到七公主在宣阳坊赏灯,而那位小霸王二皇子不在京中,立时打马赶过去。
七公主头梳圆髻,戴金莲花冠,身穿石榴娇小团花织金翻领窄袖锦袍,足踏皮靴,腰系革带,一副寻常富贵儿郎打扮,并未精心装饰,但仍不掩国色,辉煌的灯火下鬓发如云,丰颊雪肤,和婢女谈笑时笑靥轻绽,更添几分明媚风韵。
少年郎们心如擂鼓,遥遥缀在后面。
谁知那薛家五郎出门前喝了些剑南烧春,醉意上头,居然下马上前,对着七公主摇头晃脑念了几句不堪入耳的艳诗!
少年郎们怒不可遏,正待斥退薛五,七公主抬起眼帘,淡淡瞥一眼薛五郎。
下一瞬,公主身边的家将立刻暴起,长刀出鞘。
刷啦几声,薛五罩在头顶的鬼脸面具应声从中间断裂,碎成几瓣。
雪亮刀刃离薛五的鼻尖只有一指的距离,他抖如筛糠,踉跄着软倒在地,吓得尿了裤子。
七公主看也没看薛五一眼,挑了一副青面獠牙的夜叉面具笼住面孔,莲步轻移,继续逛灯市。
少年郎们目瞪口呆,惊出一身冷汗。
三天后,回京的二皇子听说此事,勃然大怒,染血的战袍都没脱,直接提着双锤杀到薛府。
一锤下去,薛五当场没了半条命,还得强撑着爬起来磕头赔罪。
薛太尉和老夫人出面为薛五求情。
住在隔壁的郑宰相赶去说和。
二皇子不为所动。
要不是七公主派人拦着二皇子,薛五就成废人了。
……
自那以后,七公主出宫,少年郎们仍然会争相打马追逐,但绝不敢上前言语调笑。
如果七公主和二皇子同行,胆小的更是连面都不敢露。
……
前面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道路仍然拥挤,车夫不耐烦地挥舞长鞭,路口人头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