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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歌丹是谁

“八爷派谁来传达命令,让你改种玉米的”

丑人:“是陈汉生啊。”

管锥:“那就对了,你知不知道这个人背着你做了哪些事情”

丑人皱眉问:“我知道这孙子一肚子坏水,武进第一次送货,货沉了之后他跑到我爸那告了武进一状。”

管锥苦笑着说:“在他干的事情里,这是最微不足道的。我告诉你,你那个死不见尸的手下,就是叫武进那个,就是被陈汉生害的。”

管锥把那天在梁道安那里听到的话一一对丑人说了,丑人听完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我没必要骗你。”管锥把从叶介良那儿听来的,关于梁志死那天陈汉生先跑回来告了丑人一状的事情说了一遍。

丑人眼睛瞪得像是要把眼眶撕裂一样,两只眼球摇摇欲坠地挂在眼窝里,像是随时要掉下来:“我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阴过”

管锥不顾丑人的愤怒继续说道:“本来我觉得现在到了算账的时候了,这也是我今天来的目的,想帮你洗清冤屈,没想到他又快我一步,把替代种植的事情栽到了我的头上,他们棋高一着,你就是杀了我,我也无话可说。”

丑人摆摆手:“说的哪里话,你继续说正事。”

管锥踌躇半晌才开口:“这件事本来不应该告诉你的,不过事情既然到了这一步,我也只能说出来了。陈培耀前阵子要搞禁毒你听说没有”

丑人笑了笑说:“他都搞了十几年禁毒了,天天喊着禁毒,我怎么会不知道我爸还喊过禁毒呢,有时候还说不往中国卖药了。我跟你说个有意思的事,每年的秋节那天,我爸都会跑山顶上面朝北方坐一整天,说自己对不起祖国,往祖国卖药罪孽深重什么的,可没用啊,咱们这儿的货,不往中国去往哪里去难道从船上走一天就那么几艘船,谁会给咱们带这个所以啊,别听陈培耀喊得响,离了白药,他们一天都混不下去。”

管锥对丑人嘴里的梁道安产生了很大兴趣:“国还挺有感情的啊。”

丑人:“那是当然,你别看他是个毒枭,在梁氏没人敢说中国哪里不好的,提到中国都必须说好话,说中国坏话我爸是要不高兴的。他每年八月十五都让罗大厨做很多月饼发给下面人,晚上还要赏月,总是说什么异乡的月亮没有家乡的圆。你说这不是很奇怪吗,月亮它圆不圆得看日子,怎么能看地方呢我小时候有一次,应该是1997年,夏天,那时候梁氏还没这么大。我也不知道那天是什么日子,反正是庆祝对面的什么事情,那天放了一整天的鞭炮,把附近寨子里的人都吓跑了,以为打仗了呢。第二年他又搞了一遍,这次提前通知了当地人,他们才没跑。”

梁道安的形象在管锥心中更加复杂了,复杂到一时难以消化。他接着丑人的话头说道:“刚才说陈培耀禁毒这件事,这次他是借禁毒的名义,想把梁氏的库存收了,八爷没办法,只好让我出来,佯装要跟中国合作搞替代种植,只是吓唬一下陈培耀。”

丑人脸色又变回之前的冷峻:“所以就把我的地拿去种玉米”

管锥摆摆手:“不管你信不信,这事我真不知道,我和八爷原先的计划是边谈边拖,但没想到最后竟然让你种玉米。这件事我怀疑和陈汉生有关,不然八爷怎么会让他来执行呢不让我来,恐怕也是顾忌我和你的关系。”

丑人想了想觉得管锥说的还算在理:“那你今天是为什么来的”

管锥推心置腹:“本来我是来给你送份大礼的,但没想到被当头一棒。算了吧,这件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现在这个时间点,你做得多就错得多,这是为你考虑。好了,我要说的话说完了,人就在这里,任你处置。”

烛光下丑人的脸因为笑容拧在了一起,跟哈哈镜照出来的怪物似的,但少了一分滑稽,多了许多阴森的气质:“我都说了不会杀你,我们在这里混,法律可以当擦屁股纸,但必须得讲道义。这些地都是你帮忙拿下来的,你今天就是全拿走,我也不会多说一句。你先说到底什么事,就算我不去做,我也应该知道啊。”

管锥佯装思考了许久,叹了口气:“算了,告诉你也没什么。但不管你知道之后做了什么,都不能说是我告诉你的。前段时间因为替代种植的事情,那个陈汉生还怀疑我是老猫,你说多有意思我做老猫的目的,是来帮你丑人拿地种罂粟的吗所以我不想过多介入梁氏的事情,只是这件事太重要,我是出于义气才来告诉你的。”

丑人点点头:“好兄弟,我答应你。”

管锥闭上眼睛,像是做了个重大决定:“杀死梁志的人,被我找到了。”

丑人握紧的右拳重重地砸在左掌心里:“太好了,我哥的仇终于能报了,他在哪儿”

管锥对着丑人做出一个停止的手势:“你现在想的不应该是报仇,而是要洗清陈汉生栽给你的那些脏东西。另外,我必须提醒你一句,我现在找到的这个人,只是个拿刀的刽子手,并不是决策者。怎么办你自己决定。”

丑人摇头说:“没听说过,不过不管他是谁,我要立即把他干掉。”

管锥也跟着摇头:“不行,干掉这个人对你一点儿价值都没有,而且到时候陈汉生说你杀人灭口,你更难洗白。况且金城公馆是谁开的不说你心里也有数,在那儿闹事不好收场。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把这个人弄出来,交给八爷,这样才能洗清八爷对你的怀疑。也只有这样,才能把陈汉生欺骗八爷这件事揭出来。这对你来说是个翻身的机会,你心里不能只装着积星堆,以后整个梁氏都要靠你,你把眼光放长远,别让陈汉生这种小人最后占了便宜。”

丑人忙点头:“也对也对。现在马上去抓人,我听你的,不杀他,把他交给我爸。”

积星堆没有信号,管锥先一步回到金城公馆,丑人带着人紧随其后,但车速还是比管锥慢了一大截儿,管锥到金城公馆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管锥上三楼,从歌丹门前走过,看了眼贴在门上的胶带,可以确定在管锥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歌丹没有出门。

丑人到了之后给管锥发了一条短信,说自己已经到了金城公馆附近。管锥想到陈汉星之前说歌丹房间里有人在等歌丹,管锥不确定这个人是谁,这种不确定让他有一种莫名的不安,他觉得不应该把所有真相全部铺在丑人面前。

走出金城公馆,管锥在街角和丑人交代了一番,接过手枪顺着公馆后面的排水管道爬上了三楼。由于带着手枪无法通过公馆正门的安检,所以他之前就选定了这个潜入地点。上三楼后他直奔歌丹的房间,起脚踹开房门,反脚把门带上。他举枪四望,两室一厅的套房只有客厅灯亮着,小吧台上的冰箱门是开着的,电视里的画面还在动,但没有声音,墨绿色的沙发上放着一条毯子,沙发前是一个黑色茶几,茶几上放着几罐打开的啤酒。他又穿过客厅,对准主卧的门又是一脚。

破门之后,管锥看到一个穿着睡衣的人坐在床边,一只脚刚刚落地,看样子是听到声音想起来看看。

“歌丹”管锥压低声音。

见到管锥举着枪进来,歌丹摊摊手:“原来是真有人要杀我。”

“是不是你杀了梁志”管锥问。

歌丹说:“你又是谁管得这么宽”说完收回那只已经放到地面上的脚。

管锥说:“不许动。听好,我确定是你杀了梁志,武进的事也跟你脱不了干系。我现在要带你走,你最好配合点儿。”

歌丹又耸了耸肩:“你觉得你能把我从这儿绑出去”

管锥:“都到这一步了,你不该问我这种问题。”

管锥感觉后脑勺被硬物一杵,知道背后有人,又不敢回头,凭着头皮触感,他知道那肯定是一把枪:“谁”

那人没出声,歌丹嘿嘿笑着坐在床上。当那人缓缓移到枪口前方时,管锥看清那是罗大佐。

不理管锥的目光,罗大佐站在管锥和歌丹中间,对管锥说:“他是我朋友,救过我的命。你放他走。”

管锥说:“武进不只是你的朋友。”

“武进已经死了被烧成了灰一把灰会在乎你有没有给他报仇今天就是没有我,你也不可能把人带出金城公馆,你恐怕还不知道,他也是陈汉生的弟弟,陈汉星的二哥”罗大佐吼道。

“不管他是谁,我今天都一定要带走。”管锥压住扳机的食指用力,他可以确定扳机已经在击发的临界点,再稍微用力一颗子弹就将射出去。

“有我在,你别想带他走。”罗大佐说完,歌丹叹着气从床上下来,低头找到拖鞋,然后走到卧室门口,跟管锥挥挥手,去往客厅。

管锥咬着牙对罗大佐吼:“你再犯浑别怪我不客气”

罗大佐也急红了眼:“那你就不客气给我看看”

罗大佐话音刚过,目光越过管锥的肩膀,几乎同时子弹也从管锥耳边穿过,客厅里的歌丹应声倒地。歌丹倒地之后,依然举枪想要朝管锥射击,又被管锥一枪打中手腕,手枪被甩出一米多远。

管锥冲上去把歌丹的手枪捡起来,狐疑地看着罗大佐,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太过奇怪,管锥一时消化不过来。罗大佐倒是走过去抱着歌丹尝试给他止血。歌丹问:“为什么开枪打我”

罗大佐说:“他也是我的朋友。”

歌丹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咬牙说:“你到底有多少朋友”

这时丑人已经接到管锥的信号,带人冲上三楼,一拥而上的还有被枪声吸引来的金城公馆的人,不过陈汉星并不在其中。两拨人几乎同时到了房间门口,丑人只看到一个人中枪倒地,罗大佐立在一边,管锥则面无表情。

见丑人赶到,管锥才把人推到他面前:“人在这儿,交给你了。”

歌丹回头看了一眼丑人,笑笑说:“原来是你啊。”

丑人举起枪对着歌丹:“就是你杀了我哥”

歌丹再次斜着眼看了丑人一眼说:“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我把你们梁氏的太子杀了,你这个二公子不正好接班你不好好当你的梁氏太子,跑这里来跟我穷横。”

丑人怒目圆瞪:“我杀了你”

这时管锥一把攥住丑人的枪,在他耳边叮嘱:“说好把他交给八爷的,现在杀了他弄不好八爷说你杀人灭口,得不偿失。”

这时金城公馆的人也走上来说:“在金城公馆你可不能这么对我们的客人。”

丑人笑着把一沓钱塞进那人的西装口袋:“这人拿了我们很多货到现在都没付钱,我带他回去理论理论。你放心,不会有人知道他是从公馆被带走的。”

对于丑人明显敷衍的说辞,那人毫不在意:“你小心点儿,公馆的事情不说你也知道,别太不像话。”

丑人点了点头。管锥见金城公馆的人似乎还不知道歌丹和陈汉星的关系,刚想提醒丑人速战速决把人带走,歌丹却发话了:“愚蠢,把陈汉星给我找来。”

酒店的人虽然收了丑人的钱,但对歌丹的话也不敢装作听不见,毕竟歌丹张口就叫出了陈汉星的名字。那人吓得赶紧回头把钱还给丑人,然后迅速下楼,管锥想拦,但又怕拦不住耽误了时间。

酒店的人走了之后,丑人蹲在歌丹面前,拍了拍他的脸:“不用我再解释一遍为什么找你了吧你自己交代,我让你痛快上路。”

歌丹一声不吭。

丑人继续说:“你叫歌丹吗”

歌丹还是不说话,管锥看他有恃无恐的样子应该是在等陈汉星。管锥觉得不能再等,在丑人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丑人站了起来:“既然不说,那就带走吧,从后门走,不要打扰了公馆的客人。”

丑人的手下将人绑了起来,正准备带出门的时候,一个人带着十来个携枪的保安出现了。管锥看到来人正是陈汉星。这人穿着西装,白白净净的,看上去跟陈汉生那未老先衰的样子形成强烈的反差,说他俩是父子也有人信。

现在这么个角色出现,丑人怕是不好对付。管锥刚想到这里,陈汉星对丑人说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梁氏二少爷。”陈汉星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眼睛看向歌丹,脸上闪过一瞬间的紧张,不过很快恢复平静问道:“这家伙到底是谁啊,要梁氏的二少爷亲自来抓”

丑人的脸色凝重起来:“他在我们那儿犯了事,我把他带回去处理。”

陈汉星双手环在胸前,说道:“要是今天我没来这里巡场多好,我真不想跟你闹出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但现在我既然看到了,那真是对不住,这是我们金城公馆的客人,谁也不能就这么把人带走,不然传出去,会觉得是我镇不住场子。”

丑人知道事情变得难办了,不过也咽不下这口气,脸色变得越来越差:“陈汉星,我教你一句,以后见到梁氏的人,你最好别拿这个态度出来。我今天必须把人带走,你拦不住。”说完丑人举起手里的枪,对着陈汉星,陈汉星也举起了枪。两拨人人数相当,火力也差不多,就这么互相举枪指着。正剑拔弩张的时候,又一个人带着十五六个人走到门口。带头的人看上去年纪比丑人大上几岁,也跟陈汉星一样穿着西装,只是寸头上已经能看到不少白发,但眼神一看就十分精干,嘴上留了短胡楂,皮肤比陈汉星还要白净,完全不像本地人。那人敲了敲已经打开的门,面含笑意盯着丑人。

丑人扭头看到门口的人,歪着头看了会儿问道:“是刁毛辉吗”

那人大笑着露出八颗牙齿,拿手指隔空点了丑人几下:“还记得我呢小家伙现在长大了啊,我走的时候你胡子还没刮过呢。”

丑人满脸的不敢相信:“你怎么会在这儿这些年你去哪儿了”

被称作刁毛辉的人答道:“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问题,在哪儿都是帮八爷做事,当年八爷让我走我就走了,现在八爷让我回来我就回来了。”

丑人又问:“那太好了,都说你死了,我就一直不信。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刁毛辉说:“回来好几天了,听说你被派去积星堆,我想去看你但没有时间。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了。”

丑人像是突然想到了,问道:“那你来这儿做什么”

刁毛辉指了指被捆上的歌丹:“当然是为了他,不过看来你比我快了一步,我回来的第一功又让你抢了。不过现在看这架势,你要抢这份功,恐怕还要我帮你一把。”

丑人不好意思地笑笑,陈汉星被晾在一边满脸不高兴:“今天这个人你们不能带走,谁都帮不了。”

刁毛辉笑了笑,先把丑人的枪按下,又上前去按下陈汉星的枪说:“别那么大火气。我来之前八爷跟你们金爷打过招呼了,本来是让你先把人控制住后交给我们的,我怕麻烦到你,就亲自过来拿人了。你尽管去问。”刁毛辉见陈汉星将信将疑,索性掏出电话,直接打给那个“金爷”,也就是金城公馆传说中的老板之一。接通后刁毛辉把手机递给了陈汉星。

趁着等陈汉星打电话的间隙,丑人问:“你是怎么知道他在这儿的”

刁毛辉答:“我刚回来八爷就让我负责这件事,我这么多年都不在这儿,又没有什么关系,所以用了好几天才查到点儿线索,就过来找他了。这人叫昂登对吧”

丑人笑着说:“你搞错了吧,他叫歌丹。”

“不会错的,他有两个名字,杀梁志的时候他叫昂登。你连这都没搞明白,是怎么找到他的”刁毛辉问道。

这个问题问得丑人一愣,不过很快反应了过来:“他昨晚喝醉酒自己说连梁氏梁志都敢杀。我想不知道都难啊。”

刁毛辉看了看丑人带来的人说道:“你知道了也不跟声,多带几个人来,你看你就这几个人,要是让他跑了多可惜。”

丑人反问:“你不也就带着这几个人来吗”

这时陈汉星打完了电话,一脸无奈地看了看歌丹,看来是他的老板让他放人了。陈汉星将手机递给刁毛辉,没再说什么,只是打了个手势把自己的人带走了。

刁毛辉也不在意,笑笑跟丑人说:“这里不是聊天叙旧的地方,我们把他带回去吧。”

丑人一愣:“带去哪儿”

刁毛辉说:“当然是带去老八寨了,你不会是想把人带去积星堆吧”

丑人原先是想把人先带去积星堆,审完再送去老八寨,以免直接送到梁道安面前闹出什么乌龙。但现在刁毛辉出现,就没有再审的必要了。刁毛辉要把人带去老八寨,倒是省得去了积星堆再出什么意外:“当然是带去老八寨,不然还能去哪儿”

刁毛辉笑着走上来拍拍丑人的肩膀:“好了好了,把人带回去之后咱俩好好喝一杯。”

丑人和刁毛辉带着歌丹大摇大摆地走出金城公馆,管锥和罗大佐走到一楼的时候,隐入赌博的人群里。等他们的车走远,两人也离开了金城公馆,管锥问:“这个刁毛辉你认识吗”

罗大佐想了想:“人倒是认识,但他已经好几年没有出现在梁氏了,至少有五年了吧,都说他死了。以前梁道安还比较喜欢他,他也经常去裴万岁那里,刚才我都没敢正脸对着他,怕他认出我来。现在为什么突然回来我就不知道了,也不知道这些年他干吗去了。”

管锥问:“这人还挺神秘啊”

罗大佐说:“以前跟着裴万岁的时候,听说过不少梁氏的事情,也认识不少梁氏的人,但大多是些道听途说。早年都说这个人精明,很多事梁道安都是交给他办。梁氏的几个年轻人,还算有点儿见识,知道靠毒品这条路走不长,不想让梁氏把重心放到毒品上。丑人你都看到了,从小在梁氏长大,也没受过什么正经教育,又在梁氏有点儿地位,所以就长成了现在这样一副模样。但这个刁毛辉,我不太了解,只是前几年听裴万岁说刁毛辉最像年轻时候的梁道安。”

这个刁毛辉刚回来没几天就能这么快锁定昂登,可见裴万岁这句评语并不是空穴来风。管锥不用想就知道丑人肯定不是刁毛辉的对手。这样一来,形势又开始变得云谲波诡了。以前跟丑人说的那些话要是传到刁毛辉耳朵里,肯定会被拆穿。丑人原先在梁氏处在孤立地位,管锥利用他的孤立一步步走到今天,但是现在这个刁毛辉突然出现,原先做的一切铺垫可能都要付诸东流。

接下来的几天丑人那边消息全无,管锥倒不太关心丑人的情况,丑人和刁毛辉的关系他插不上手,目前最让他担心的是陈汉生的命运。歌丹被带去老八寨,只要审出来,陈汉生的谎言必然会被拆穿,栽赃丑人这件事一旦暴露,梁道安会怎么处置陈汉生刁毛辉会持什么意见

在管锥计划里,陈汉生这次必须死,不然他站稳脚跟后联合刁毛辉,那自己可就真的在劫难逃了。刁毛辉不像梁道安那样一心只考虑大局,更不像丑人那么好欺骗。梁道安会不会立即处死陈汉生是问题的关键。

管锥让酒肆李通知丁卓,对黎耀祖的老家进行更加严格的监视,绝对不能让陈汉生或者刁毛辉有机可乘。

那天丑人和刁毛辉把歌丹带回去之前,两人不约而同地派人去歌丹的住处抄家。丑人这么做是因为管锥之前交代过,刁毛辉不知其中原委,拍拍丑人的肩膀:“行啊,做事越来越上道了。”

歌丹的职业就是取人性命,在面对死亡这件事情上,比常人更坦然一些。由于不想承受多余的折磨,歌丹开始试图否认自己杀了梁志。但得知丑人已经派人去抄家,而且击毙梁志的弹头至今还保存着的时候,歌丹承认了。他知道凭梁道安的威望,想找人做弹道勘测轻而易举。他只希望自己能死得痛快,对于是否留全尸他也没那么在意。他真正在意的,是他内心深处自以为谁也不知道的那件事情,所以他一口咬定是楚隆派他杀了梁志的。

对于这个说法,丑人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因为管锥已经说过了,陈汉生很可能是兄弟三人,而不是之前他们说的兄弟两人。如果陈汉生和歌丹是亲兄弟,再加上梁志死的时候,陈汉生的白底地图确实起到了衬托作用,这一桩桩一件件,陈汉生再也脱不了关系。不过管锥嘱咐过,要到梁道安面前再揭穿他。

梁道安听说抓到了杀梁志的凶手,那双“和蔼”的眼睛突然露出凶光,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扶着桌角走到歌丹面前问:“是楚隆那小子让你杀我儿子的”

歌丹面色平静:“是的,楚隆让我杀了梁志,让你梁八爷绝后。”

丑人插话道:“不是楚隆,是陈汉生。他们是亲兄弟。”

歌丹大惊,赶紧抢话:“是楚隆让我杀的,我不认识什么陈汉生。”

丑人说:“我后来才想明白,你杀我哥那天,你大哥背着白底地图上山,就是为了给你标定射击目标。你们兄弟俩合谋杀了我哥。”

歌丹有些急:“不是,是楚隆。”

凭梁道安的眼光,歌丹的紧张恰恰证明他有意维护陈汉生。梁道安朝身旁的人伸出手,那人递过来一支手枪,梁道安把手枪接过来,想了一下又递了回去。

“把陈汉生叫来。”梁道安说。

歌丹这时候却出乎意料地笑了几声:“都说梁双可以看透人心的猫眼,但那又怎么样,死了个儿子就成老糊涂了。现在竟然要自相残杀。杀吧杀吧,把梁氏的人都杀完。”

梁道安走近歌丹,特意把脸凑上去:“你不用拿话激我,我叫陈汉生过来,只是让他好好欣赏一下你的死状。他心里应该清楚,是他害死你的。”

陈汉生很快被两个人押了过来,梁道安说:“这是你弟弟吗”

歌丹突然大笑:“谁是他弟弟你们要是想在梁氏给我找个哥,也得找个有人样的啊,你看他那样子”

梁道安不理歌丹,问陈汉生:“这是你弟弟吗”

陈汉生摇了摇头说:“八爷,我不认识他。”

梁道安笑了笑,又点点头:“不是就好,那你好好看着。”

梁道安说完,从旁边罗大厨手里接过一把刀,对罗大厨说:“今天脏了你这把刀,回头我送你一套更好的。”

罗大厨低着头闭上眼睛不说话,只听到歌丹的惨叫,一声盖过一声,中间夹杂着丑人模仿惨叫的声音,罗大厨不用看也可以想象到,丑人此刻一定手舞足蹈地模仿着歌丹的声音。后来就渐渐没了声音,等罗大厨睁开眼睛的时候,也就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歌丹已经成了一团看不出形状的肉,似乎再也找不到皮肤组织,露出来的是纵横交错的肌肉和滴着血的脂肪。梁道安站在一旁浑身是血,把滴着血的刀递给罗大厨说:“这把刀不错,以后就用它给我做饭。”

作为观刑人,陈汉生始终面无表情,梁道安放下刀,把血淋淋的手放到陈汉生脸上问:“他是你的弟弟吗”

陈汉生坚决否认:“八爷,我真的不认识他。”

梁道安露出了笑容,再次摸了摸他的脸,轻声说:“别怕,我不杀你。因为我看不起你,这点你不如你弟弟,他死前毫不犹豫地选择保护你。你不配做他哥,也不配死在我手上。我把你交给丑人,你要是能从他手里走出来,我就放了你。”

杀了歌丹之后的梁道安整个儿软了下去,他感到空虚极了,似乎所有事情都没了意义,人生成了一片混沌,自己也变成了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以前有一口气撑着,看上去还算正常,现在这口气出了,整个人就空了。

他卧床三天,除了罗大厨和一个老中医之外,梁道安谁也没有见。直到替代种植工作组派人过来寻找管锥,他才不得不拄着一根崭新的拐杖站起来。

陈汉生已经被丑人带走,梁道安的这个安排等于给陈汉生判了死刑,刁毛辉本来想试着保住陈汉生,主要是听说了陈汉生这些年做的事,觉得他手里一定有大量资料。但看梁道安和丑人的样子,刁毛辉最终没敢开口。

现在的梁氏有人欢喜有人忧,丑人欢天喜地押着陈汉生到了积星堆,陈汉生到了积星堆就被丑人下了井,那井里上次关的人是武进。陈汉生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没想到比自己预想的结果还要惨。陈汉生在井底坐立难安,晚饭自然是不敢奢望了,不过他不觉得饿,只是担心丑人是想活活饿死自己,真这样的话还不如直接来一枪痛快。

很快,陈汉生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上面有绳子吊下来四菜一汤,三荤一素。在积星堆这种地方,这种伙食相当不错了。

他吃完在井底待了一夜,早餐还算不错,两个鸡蛋一碗粥,还有一块饼,一碟下饭菜。陈汉生很快吃完,喊上边人把盘子收走。

到晌午,陈汉生正在井底琢磨丑人会怎么对付自己,正想着,从井上扔下一根绳子,接着两个人从绳子缓缓下到井底,落地后像是没看到陈汉生一样,陈汉生和他们打招呼,他们也不理,只是互相聊天,说井底比上面还凉快,甚至开玩笑说自己都不想上去了。两人一边说笑,一边抬头看井口,这时候井口又有一个篮子吊下来,看样子是很重,篮子下降得很慢,等落到地面的时候陈汉生才看清那是一个水泥墩。

陈汉生以为是给自己吃饭的桌子,但又不太像,刚想问这是干吗的,那两人就用绳子把他双腿连同那个水泥墩捆在了一起。陈汉生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所有自欺欺人的幻想都破灭了,他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将面对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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