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帝御极第十年,安平九年,太上皇于太虚宫病逝,享年七十一岁。
钟声声声响起,满城素缟。
泰安帝与百官朝议,为太上皇定庙号为昭宗,停灵发丧。
在一众哭声之中,景阳侯府几人哭得尤其伤心,淑太妃原本保养得宜的乌发在这短短几日之内白了一半了。
泰安帝继位之后,景阳侯府便被挤到边缘去了,日子并不好过,然而便是能安稳地坐着冷板凳,还是新帝碍于太上皇的颜面,给淑太妃的面子。
虽说十年就要过去了,可谁知新帝会不会清算他们
就算是不清算,景阳侯府也不可能再受到重用,只会越挤越边缘,就此消沉下去,等着什么时候被帝王夺了爵位,消失在帝城。
太上皇仙逝不过三个月,淑太妃也随之病逝,至此,景阳侯府顶头上的天终于是塌了。
什么你说宁王说什么景阳侯府是宁王的外家
可宁王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去啊
昔日宁王妄图与泰安帝争夺帝位,最终以失败告终,便是太上皇还在的时候都夹着尾巴做人,现在更是老实安分得不行。
淑太妃病逝之前,差人送来了一封信,让景阳侯府将爵位归还,离开帝城,为了此事,景阳侯府一众人爆发了好几次的争吵。
有人说:应是当机立断,如今情况不妙,自保为好,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也有人说:这爵位是祖辈挣下来的,还了如何对得起祖宗,而且他们如今是侯府子弟,便是陛下不喜,可仍旧享受着侯府的权势与富贵,若是还了,他们就是平民百姓了。
“大公子,廖姨娘求见。”
“求见我正烦着呢,让她回去呆着。”
院子里的人语气颇为烦躁不耐,廖竹音站在门口,一颗心便如同泡在冬日的寒风里,冷得彻骨。
“廖姨娘,请您先回去吧,大公子这会儿正烦着,谁人也不想见。”前去禀报的人出来,对着她摇了摇头。
“那大公子可是什么决定”
“这个,属下便不懂了,要入夜了,廖姨娘还是快些回去吧,属下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廖竹音又看了一眼院子,沉默良久,这才转头走去。
多年下来,她早已学会了沉默,学会了低下她骄傲的头颅。
白昼渐渐褪去,天地变得灰蒙,冬日的寒风冷冷,她的心也是空荡茫然至极。
或许,真的是她错了。
她本以为郎君是她的良人,他喜欢她一如当年的模样,就如同她一直念着他一样,为他和离,再为他甚至甘愿委身为妾。
可她不知,那个曾满心是她的郎君,早已淹死在了那一条南下的船上,再活下来的,早日不是他了。
或许那些曾经在她耳边劝过她的老人说得对,女子嫁人,首先要看他的品性,若是品性好,那才可以继续看下去。
一个人的品性养成之后很难会发生改变,可他喜不喜欢你,却是未必了。
时过境迁,物似人非。
昔日相爱时,愿天长地久,可如今转过头去,只剩下相看两厌。
初初她入府为妾,他对她心怀愧疚,对她还算是不错,便是沈明珠找她麻烦,他也会稍微护着她一些。
那时候她只觉得能和他一世相守,一切多值得的。
可这样的事情多几次,他便觉得心烦,又道沈明珠是正室嫡妻,她既然为妾,不可总是与主母闹矛盾,她心里不舒服,但不愿他为难,也甚少再和他提她受的委屈。
而在沈明珠面前,也学会了低头隐忍。
想她这一世前半生,未出阁之前是世家嫡女,身份尊贵且才华过人,帝城之中的公子哥,不知晓有多少是她的裙下之臣,便是女子,不管是看得惯还是看不惯,也都是捧着她居多。
后来嫁给了容亭,她仗着容亭对她的愧疚,更是有恃无恐,便是容老夫人与如今已经贵为容国公夫人的明氏也是说呛气就呛气,她不高兴了,谁人也不想痛快。
若是她没有和离
廖竹音眨了眨眼,只觉得眼中有些酸涩。
她一直都不愿去想这个假设,她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已经不能回头了,不管好与不好,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回想过去,只会让她清楚自己的无知愚蠢,这么多年做过的事情全是错的。
她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也全数是她自己种下的孽果。
她曾有一段时间过得极为压抑,从怀南王府回来之后,鬼使神差地晃到了容亭家附近。
那一日正值休沐,容亭带着陈氏以及三个孩子出门买东西回家。
容亭则是牵着他的女儿容晚,容晓则是容晚的另一只手,陈氏怀里抱着小儿子走在边上,面容依旧是温婉柔和的。
一家五口,锦衣华服,幸福美满。
若不是她知晓容晓是她生的,她还以为是陈氏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