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时起,圆意深深觉得,世间可以无圆意,但不能无沈墨。
因此,无论如何,他都要救沈墨。
他觉得这阎浮苦海要改变,缺不得沈墨这样通透的人。
或许沈墨求长生,本就是有大慈大悲之心,要渡苦海众生的。
只是那六字真言到底是什么,沈墨并未告知圆意。
他起初以为是佛门的六字真言,只是参悟多年后,觉得多半不是。只是存着一片救世慈悲之心,反倒是借此无意中练成高深佛法,使得住持对他更是青睐有加,力排众议,也要圆意这半路出家的和尚,成为摩诃寺下一任住持。
摩诃寺住持襟怀广大,明知崂山上清宫送他来摩诃寺,乃是有意探清摩诃寺虚实,却也因怜惜圆意颇有慧根,对他向来优容有加。
只是住持这等高人,竟然和行事诡秘的幽冥教颇有牵扯,着实令圆意百思不得其解。
三名红巾汉子随即下山,圆意随着圆心回转摩诃寺。
圆心见圆意戴着镣铐铁链,担着一对装满水的铁桶,有意为难他。这摩诃寺山道险僻,有好几段路一人过,都显得太窄。
稍不注意失足,就得跌落山崖。
是以寺中僧人,除非轻功有成,否则上山下山,宁愿多绕十数里地,走后山下去,如要进城,还得再绕山走上半围。
圆心在险僻的山道走得颇急,并不时开口催促圆意。
只是数次绕过山拐,圆心回头,总能看见圆意不疾不徐地跟上,呼吸平稳,仿佛担着的铁桶、戴上的镣铐全是纸板做的。
便是纸板,那也该有几分重量才是。
圆心纵使对圆意有千般不满,此刻也不得不佩服对方修为精湛。只是很快又心生嗔怒,定是住持偏心,暗地里将寺中的大日光明咒、摩诃般若经等修炼的诀窍暗自传授于他。
否则圆意年纪轻轻,何以有如此寺中诸多长老都不及的修为。
世间之人,不患贫患寡而不均者实多,圆心俨然是其中佼佼者。
圆心心有愤愤之意不平,到得后来,身上的功力挥发出来,脚程越来越快,几乎足不沾地。
只是不曾想,山道上有一块青石开裂,圆心落地借力,没有察觉。
忽然间,那青石裂开,圆心力使得太过。
身形一晃,眼看就要摔下去。
这时候一个铁桶往他身上一靠,圆心方才借力,稳住身形。
他心知是圆意出手相助,方才避开刚刚的凶险。
虽然仍是心存芥蒂,却也放缓脚步,没有再和圆意做意气之斗。且不时回望,想着若是圆意失足,他看顾回救一次,便能还了刚刚的人情。
可惜接下来一路平安无事。
不知不觉间,转过一处冷淡松坡,过得一片清幽的竹林,登时见得好大一片黄墙碧瓦。
摩诃寺历经数百年修缮,于山中开辟而出,层层叠叠,楼阁相连,占地广大,实是不逊于那些天下闻名的丛林,从外面也可见里面有一座百尺佛塔耸立,装饰着千百盏琉璃佛灯,巍峨壮丽。
忽然间,有钟声镗镗大响,连续不断,正是摩诃寺是召集全寺僧众的讯号。
一时间,钟声在寺内寺外回荡,圆心不由心头一紧。
今日并非佛诞,寺中更无法会要办,显然是寺内发生了非比寻常的大事。
圆意的事,与这等须得召集全寺僧众的大事相比,自是微不足道。
住持向来偏袒圆意,过得今日,很可能让圆意准备好对策,最终不了了之。
他按捺住心中杂念,告诫自己,当以大局为重。
另一边圆意神态凝重,没有招呼圆心,挑着铁桶,视旁边高墙如若无物,轻轻一跃,便即翻过墙头。
却是心中情急,顾不得多行一段距离,走正门进去了。
圆意落地,立即在墙边放下铁桶和扁担,方才回过神,不知不觉,他功力又有所精进,两边太阳穴近来更是多有鼓胀之感,眉心隐隐约约有神意欲要破体而出,心想:“最近功力增长,心神颇有不宁,不知是好是坏待寺内大事了却,须得向住持请教一番。”
钟声兀自不绝,源头正是摩诃寺大雄宝殿。
圆意脚步不停,手足镣铐铁链叮当作响,有如一阵急促的风铃,不多时就到了大雄宝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