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在四楼,走出电梯一看,家属等候区坐满了人。
小鱼的父母和岳父岳母来了,老爸老妈和岳父岳母来了,朱大姐来了,高校长和陈院长来了,白龙港船厂的吴老板来了,连白龙港船闸管理所的丁主任都来了。
爸,医生怎么说?小
鱼迎上去急切地问。
老梁正准备开口,一个医生走了出来,问道:钱有福的家属在不在?
在!老梁连忙回头道。
你是钱有福的什么人?
我是他女婿。
他儿子呢?
我岳父没儿子,就一个女儿和我这个女婿。
医生探头看着围上来的韩工、老韩和韩渝等人,犹豫了一下凝重地说:我们尽了最大努力,手术也很成功,可人还是没能救过来。
没救过来?老梁整个人都傻了。
小鱼的妈妈怔了怔,随即哇一声痛哭起来。
韩渝没想到老钱的病情会如此严重,没救过来的噩耗如同晴天霹雳,让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小鱼同样如此,紧盯着医生说不出话。
向主任做了那么多年护士长,尽管心里很难受,但面对这样的情况要比众人镇定,一连深吸了几口气,凝重地问:医生,能不能让我们看看他老人家?
能,不过要等一会儿。
好的,麻烦您了。
不麻烦。
小鱼缓过神,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玉珍也哭得像个泪人,韩向柠连忙把她扶坐到椅子上。
向主任和朱大姐一个劲儿劝他们,老钱虽然走了,但走得没什么痛苦,事已至此,也只能这么劝。
因为人是在手术台上走的,手术创口要缝合。
在外面等了近一个小时,才把老人家的遗体推了出来。
小鱼的母亲真把老钱当父亲,抱着老钱的遗体泣不成声,小鱼同样如此。
此情此景,让韩渝心如刀绞。
高校长和陈院长一样难过,但还是提醒到现在要做的是赶紧给老钱的两个光棍外甥报丧,当务之急是给老钱操办丧事。
老梁意识到老人家都已经走了,再哭也没用,赶紧让小鱼去给两个干舅舅报信。
小鱼的精神状态显然不适合开车,韩渝打起精神陪他去。
等连夜找到两个光棍舅舅家,老梁打电话说遗体已运回白龙港了,老朱也赶到了白龙港,正在给老人家擦洗身体换衣裳。
接上两个舅舅,赶到小鱼家,天已蒙蒙亮。
韩渝推开下车,低声问:爸,还要通知谁?
老韩点上烟,看着正在披麻戴孝跪在大门口烧纸的老梁,低声道:除了两个外甥,老钱又没别的亲戚。
朱大姐走过来,提醒道:老钱虽然没去敬老院,但也算五保户。而且老钱是党员,参加过抗美援朝,照理说应该跟四厂镇民政办说一声。
我没镇领导电话。
我有。高校长掏出手机,翻找出镇领导的手机号。
韩渝觉得这个电话应该由老梁打,让小鱼去接替他爸烧纸,请老梁给镇干部打电话。
没想到电话打通了,分管民政的副镇长却没来吊唁的意思,只是说火化费用由镇里承担。
小鱼家在乎那点火化费用吗?
韩渝越想越难受,立马掏出手机翻找出钱书记的号码拨打过去。
咸鱼,这么早打电话,是不是有什么事?
钱书记,向您汇报个情况,四厂供销社退休职工钱有福,也就是以前在我们老沿江派出所烧饭的老钱,夜里因为中风走了。
钱书记想了想,下意识问:小鱼的干外公?
嗯,没想到您还记得。
老钱,我印象深刻,以前每次去白龙港都能见到他。他今年多大,怎么说走
就走了?
今年八十一。
需要我做什么?
钱书记,老钱是老党员,参加过抗美援朝,还立过功。他老人家无儿无女,只有小鱼母亲这个干女儿和两个同样无儿无女的外甥。现在他老人家走了,镇里是不是应该来吊唁下,送遗体去殡仪馆火化的时候,镇里是不是应该安排干部送一程?
老钱是老党员老革命,镇里是应该安排人送一程。
可我们刚才给镇里打电话,分管民政的副镇长只是说承担火化费用。
陵海也算革命老区,像老钱这样的老人很多,吊唁和送葬这种事在大多人看来很晦气,所以镇里干部不愿意去。
钱书记搞清楚来龙去脉,深吸口气道:我知道了,我这就给镇里打电话。
谢谢钱书记。
韩渝想想又哽咽着强调道:钱书记,老钱虽然无儿无女,但有我和小鱼这些晚辈,就算镇里不安排干部来我们一样能操办好丧事,一样可以让他老人家走得风风光光。之所以给您打这个电话,只是觉得他老人家是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兵,我们不能让一个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兵走得那么冷清。
我知道,我理解,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好。钱书记很清楚滨江水师提督从未因为私事求过人,并且正在说的不是一件私事,权衡了一番又说道:咸鱼,这几天我不是很忙,你们什么时候送钱有福同志的遗体去殡仪馆,我到时候也去送钱有福同志一程。
天气太热,遗体不能放太长时间,我们打算今天下午送他老人家的遗体去火化。
下午几点?
四点半左右。
好,下午四点半,我准时到。钱书记顿了顿,接着道:钱有福同志在老沿江派出所干过好几年,我让市委办通知公安局。
谢谢钱书记。
不用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再说我们什么关系。
高校长和陈院长站在边上听得清清楚楚,看着堂屋里刚盖上白布的老钱遗体,感慨地说:老钱无儿无女,这辈子什么都不担心,就担心死了之后没人披麻戴孝,没人送葬。他的在天之灵如果知道你们这么孝顺,一定很欣慰。
市书记都要去殡仪馆送,这是多大的面子。陈院长深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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